近年来，国风热潮持续升温，各类上衣、裙裾、云肩、披肩、发髻等新中式服饰百花齐放、相继亮相。作为明清时期女性衣橱中十分流行的服饰品类，马面裙再度掀起时尚浪潮，成为民族新中式服饰的新宠。马面裙的经典元素为何能成为时尚的“交通密码”？其传统设计的“小细节”中又蕴含着怎样的中国美学“大问号”？当传统文化遇上现代时尚，这场跨越数百年时空的对话，注定将谱写出崭新而美丽的篇章。

▲清代红丝提花兰花绣马面裙。（图片来自《光明日报》）

工艺与优雅

“马面裙”本指古城墙上伸出的长方形结构，又称敌楼、墩台或墙楼。“马面裙”一词见于清代地方史学家黄照所著《石窟志》：“妇女所穿裙子，围以筒状，多褶，状似古代裙制，谓之马面裙。”此种裙子由左右两片长方形裙片组成，在前中裙门处重叠，再与裙腰相连，形成两片共腰、两边有褶的基本款式。因裙门长方形结构形似“马面”，故得名。

明代时，马面裙曾从嫔妃、商人妻墓中出土，可见当时马面裙的流行程度。孔府传世服饰中，就有不少明代侧褶马面裙。其中“蓝底四季花织金绣缎裙”以蓝底金绣缎为料，以桃色纱为腰，缀以绿丝流苏。裙摆两侧各有五对五褶。面料以金绣、绣花技法在蓝底缎地上织出四季花、凤、花、莲璎等礼仪图案，织造工艺复杂，纹饰精美，应为衍圣公府贵妇出席重要场合所穿的礼裙。

北京服装学院民族服饰博物馆收藏清代汉族服饰千余套，既有端庄典雅的栏杆马面裙，也有下摆飘逸灵动的马面裙。馆藏有一件“红色提花真丝贴花绣花兰花纹马面裙”，以红色祥云、深色八仙提花真丝为外层，浅驼色棉布为里，白色棉布腰围。裙身两侧分别由八组梯形布片纵缝而成，缝边饰以黑缎细栏杆边和拼绣兰花纹。腰身两侧各有四对四折褶，前后马面绣有人物场景。裙身整体造型庄重，色彩艳丽，装饰精美。 为典型的清代栏杆马面裙。

康熙、乾隆年间，江南地区流行一种凤尾裙，由多条彩色丝带连在腰间，丝带尾部剪成尖角，或饰以铃铛，或饰以各种吉祥图案。因行走时丝带随身体摆动，形似凤尾而得名。由于丝带间空隙过大，凤尾裙需内穿衬裙。后来演变为礼仪婚礼服饰、戏曲表演中的“舞衣”。

明清时期，马面裙常与长袍、短衫、褂子、宽袖衫等服饰搭配穿着。《明宪宗元宵乐事图》生动描绘了明成化年间宫女们身穿宽袖短衫、着马面裙过元宵的情景，展现了古代东方女性端庄典雅、矜持温婉的风韵。

娴熟的剪裁

作为中国传统裹身裙的代表，马面裙的结构设计简约而不简单。无论是明代的侧褶裙，还是清代的栏杆裙，裙摆两侧均捏有大褶皱。这样的设计不仅为上身穿着后腿部提供了更大的活动空间，而且通过控制褶皱数量的多少，可以调整裙子的腰围，以配合不同体型的穿着需求。此外，在左右臀部处均设计有褶皱，保证了前后马面部位的完整平整，裙子的外形也呈现出了更强的庄重感。再者，前后马面的交接处做了开合结构，在静止站立时可以很好地遮盖身体，行走时裙子的下部则顺应人体自然向两侧打开，不影响正常活动。 这些细节都体现了古人制作服装时将实用性与美观性完美结合的创作思路和设计智慧。

清代的百褶裙，多用数块布料制成，褶数达百余道。百褶裙的特点是裙身两侧有数百道宽约1厘米的褶裥，两褶之间用1.5厘米的针脚连接，固定褶裥的形状。行走时，褶裥随着摆动的姿态舒展成鱼鳞状，裙摆处的波纹也衬托出女性轻盈婀娜的身姿。《清京竹枝诗·风衣裙》云：“何久不见凤尾？皮棉单被，繁复至极。今无论何季，人皆穿鱼鳞百褶裙。”可见，继华丽的凤尾裙之后，鱼鳞百褶裙也十分流行。

西方的服装造型手法以立体裁剪为主，强调通过复杂的裁剪和布片组合来展现人体的美感。中国则完全不同。几千年来，传统服装制作工艺一直遵循着“少裁剪”的理念，更注重面料的“整体性”。百褶裙的腰部和裙片都是由多块整块面料折叠拼接而成，几乎不做裁剪，强调材料要“充分利用”。这也是中华民族节俭美德、通过服装来体现道德原则的一种体现。

针线活儿很精致

传统的马面裙不仅款式丰富、结构精巧，在图案和色彩的选用上也十分讲究。明代马面裙的图案多装饰在膝部和下摆上，多为织纹。孔府所藏明代“绿地花纱蟒裙”，以花形工艺在裙摆膝部和下摆上织有蟒、走蟒、飞凤、花卉、海水、悬崖等礼仪图案，以红、绿为主色调。明代的龙、蟒、麒麟、凤、鸳鸯等都是只有特殊阶层才能使用的高级图案。此裙应为衍圣公府贵妇在重要场合所穿的高级礼服。

清代汉族妇女的上衣往往及膝，因此马面裙的纹饰主要集中在裙摆上。装饰手法包括刺绣、堆丝、雕花、拼布、盘结、绘画、印染等十余种工艺。同一件裙子上常常会运用几种工艺，装饰题材也集中于各种寓意美好的吉祥图案。如民族服饰博物馆藏清代“蓝缎堆丝绣平安富贵纹马面裙”，就运用堆丝、绘画、刺绣等工艺，在马面裙上及裙摆下部装饰牡丹瓶纹，寓意平安富贵。

清代还流行一种以颜色命名的马面裙。文学家、戏剧家李渔在《闲情随笔》中曾说：“吴门新式中，亦有所谓‘月光裙’，一褶中，有五色，犹如明月光辉，惊异不买。”清叶梦珠《月色变》载：“共十片，腰间各褶用不同颜色，皆清淡雅致。前后片淡彩绘彩，风吹色如月光，飘飘欲仙，绚丽多彩。”看一看民族服饰博物馆藏清代的“五色丝绣人物纹鱼鳞褶月光马面裙”，该裙用月白、鹅黄、葱绿等十种不同颜色的暗花丝织物，再经褶皱而成。 马面中部采用挖云、拼绣技法，饰以如意云头，下部绣有“仙桃祝寿”图案，寓意长寿，其工艺繁复，色彩绚丽，是普通裙子的数倍。

国风谈古论今

马面裙作为起源于中国并在历史进程中不断发展完善的中式裙装，集历代裙装设计的大成，以其优雅的造型、巧妙的裁剪、绚丽的色彩、丰富的图案、精湛的装饰工艺以及所承载的深厚文化底蕴，完美地衬托出中国古代女性或婉约端庄、温柔秀丽、或静谧典雅的风韵。

回首往事，历久弥新。如今，马面裙正以崭新的姿态走进当代人的日常生活。越来越多的中国设计与创造在世界舞台上绽放光彩。新款中国马面裙在保留传统特色的同时，还融入了更多时尚设计和创新理念。如腰部采用拉链、扣环等收口方式替代传统的绳结，让穿着更加便捷；裙腰增加松紧带，让穿着者身材更加贴合；积极引入各类新型纤维与面料，不断提升面料的服用性和舒适性；在服饰搭配上也有更加多样的选择。衬衫、毛衣、夹克甚至运动风格的T恤、卫衣等都能与马面裙“和谐共存”，满足当代人在不同环境、场合的穿着需求。

当古老的东方艺术与当代美学碰撞，当越来越多的东方元素在国际时尚界备受推崇，中国美学正以蓬勃的生命力在世界舞台上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芒。（完） （原标题：百褶裙在风中飘扬）

作者：高丹丹 北京服装学院民族服饰博物馆副研究员